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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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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行了

當整個欽差隊伍的人看到綴在秋東身後那一串兒大箱子裏的裝的是什麽後, 人都麻了。

他娘的現在到底誰能告訴他們,昨夜到底發生了什麽。

白燦燦,銀閃閃, 在太陽底下晃花人眼的,不是銀子還能是什麽?再不會認錯的!

這哪裏是匪人, 簡直是天仙下凡,搶了八百萬兩假銀子, 還回來八百萬真銀子。

說那些匪人不是故意給二殿下送銀子,都沒人信!

一行人惴惴不安, 卻不敢問秋東真相, 傻子都能看出來這裏面有毛病,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只能上緊精神,眼睛一刻不停的盯在銀箱上,抓緊時間趕路。

隊伍再沒有了此前的輕松愜意。

畢竟如今押送的可是八百萬兩真銀。

消息一旦洩露出去,此前那假匪徒,恐怕也會變成真的,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他們這一路恐怕危險重重。

隊長他們防備的是不知會從哪兒冒出來的劫匪, 秋東卻知道劫匪必定來自江南道不甘心的官員, 或許還會有皇帝。

畢竟他那皇帝爹是個既要還要的貪心鬼, 知道他在江南道做的事情後, 難保不會生出奸計, 既想要如今他手裏這筆錢, 又想要他的馬球場換回來的八百萬。

因此皇帝直接派人劫走這筆錢, 就是最好的選擇。

所以他們目前就一個要求——快。

趕在皇帝收到消息前,趕在江南道的那幫人反應過來前, 盡量把銀子帶回豐都城。

為此,秋東特意避開人和隊長商議:

“此次押運幹系重大,咱們直接兵分兩路,我們在明吸引所有人視線,另外安排信得過之人暗中將稅銀運送回京,以免出現意外。”

隊長只稍微猶豫就同意了,說實話他的壓力也非常大,原以為輕輕松松的差事變成這樣,一上午時間他腮幫子就腫了。

他能出事,但稅銀不能出事。雖然很殘酷,可這就是事實。

“但憑殿下吩咐。”

秋東將地圖在地上展開:

“我們按正常速度走官道,在驛站歇腳,正大光明的進豐都城,暗中安排護送稅銀之人在明洲城喬裝打扮一番,與咱們分開,走水路。”

兩人對著地圖用兩個時辰將秋東提出來的計劃做了完善,確保每一點都沒問題後,秋東捧著熱乎乎的肉粥吃了一大口。

隊長收起地圖,低聲道:

“末將這就去安排。”

或許該說他們足夠幸運,暗處安排的人才走的當天夜裏,隊伍就遇襲了。

好在這回他們一直有防備,很快做出了反應,與對方鏖戰一番後,順利將來人全部斬殺。

秋東扔下帶血的長劍,遠遠和隊長隔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見了慶幸。

然而他們很快就發現,慶幸早了。

因為從這天起,幾乎每天都能遭遇來自各方的襲擊,有的是奔著要錢不要命來的,有的是打騷擾戰,完全不給他們喘息的機會。

秋東讓人將來犯者的頭顱直接串在牛車上,所過之處,血氣沖天,雞犬禁聲,行人繞道,山匪更是安靜的好比良民。

卻抵擋不住那些不要命的。

整個欽差隊伍人困馬乏,還不得不打起十二萬分精神。

感受糟糕至極,人人身上都掛了彩,連秋東一只胳膊都掛在脖子上,整個人面色陰沈,渾身散發著寒氣。

也就住進驛站時能喘口氣,因為當地官員知道他們押運的是什麽,會派人牢牢守在驛站外,讓他們睡一個好覺。

娘的,那些人簡直窮追不舍,若非整個押運隊伍都是挑的軍中好手,作戰經驗豐富,各個以一當五,累都要累死了。

一群瘋子,跟掘了誰家祖墳似的,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勢。

隊長覺得這股瘋勁兒簡直莫名其妙。

行了七八日,江南道的消息逐漸傳開,欽差隊伍裏的人可算是陸陸續續從旁人嘴裏知道了那夜究竟發生了什麽,而二殿下的銀子,又是怎麽來的。

一個個震驚的眼睛瞪成了小燈泡。

“一夜之間從江南道官員身上搜刮出來八百萬兩?奶奶個腿兒,在江南當官也太有油水了吧?”

“還砍了二十八個四品以上的官員?娘咧,這是把天給捅出窟窿了吧?”

“綁架了安州城所有官員家眷用來威脅,錢和人只能二選一?這不跟割肉一樣嗎?是我我也恨死他了呀!”

“還把馮如海給嚇病了,至今臥床不起?可不嘛,想想就毛骨悚然,誰見了不害怕?”

“安州城百姓都說二殿下是青天大老爺?哦哦,只要是殺貪官,在百姓眼裏都是大好人,百姓就是這麽容易滿足。”

“啊?你說二殿下哪裏來的人幫他辦那些事?哎不對,你剛才說什麽我好像瞎了聽不見,中午吃的羊肉泡饃,現在有點口渴哎。”

真的,他們一點兒都不想知道二殿下哪裏來的人手,繞過他們悄無聲息的辦成了那麽大一件事。

現在就希望能平安回京,賞賜是不敢想了,留條命就謝天謝地!

不過話說回來,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二殿下此舉雖然大快人心,但這和掘人祖墳也相差無幾,怪不得人家要暗戳戳千裏追殺呢。

忽然就對他們這一路上遭遇的襲擊感到釋然了。

隊長再透過窗戶看房間裏燈燭下二殿下的影子,莫名打個冷顫。

二殿下,是個狠人。

就是這太狠了,怕是回京後不好交代。

何止回京後不好交代,消息傳回豐都城,滿朝嘩然,眾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森*晚*整*理,一遍遍跟人確認消息真偽。

最後群情激奮,一個個給太子和皇帝上書,要求嚴懲秋東,言辭之激烈,恐怕只有當年馮如海私自販賣戰馬一案能相提並論了。

這回就連最公正無私的朝臣,也不站在秋東一邊,最多是保持沈默。

因為秋東此此舉,無視律法,肆無忌憚,完全是站在群臣的底線上瘋狂跳舞,沒人能夠容忍。

他們最先看到的不是秋東一怒之下斬殺二十八名貪官,而是秋東在沒有任何證據的前提下,先抓捕官員家眷用以威脅,再是隨意處置朝廷命官。

今日秋東能如此對待江南道的官員,明日會不會如此對待他們?一旦秋東的行為沒有得到相應懲罰,引起他人紛紛效仿,他們這些朝官兒還有安全保障嗎?

此舉與土匪何異?

此風不可長!

萬萬不可長!

甚至在有些朝臣嘴裏,秋東此舉已經超過皇帝,堪稱當朝第一暴虐,一頂濫殺無辜的帽子是跑不掉了。

但現在事情尷尬就尷尬在,所有人都知道事情是秋東幹的,都知道他為什麽要那樣幹,可江南道那邊兒卻並未送上相關奏折,只說那二十八位官員意外身亡,請求吏部重新安排人手。

眾人也明白江南那邊兒為什麽忍氣吞聲。

因為他們確實手腳不幹凈!幾十個官員家中,一夜之間湊出八百萬兩,就他們那三瓜兩棗的俸祿,八輩子都攢不齊。稍微一查,全家老小下獄,後果可比被二殿下一刀斃命嚴重多了。

就當是拿錢買命,認栽了。

事情就這麽尷尬的卡在那兒不上不下。

但總免不了此前便與秋東結怨之人上躥下跳,串聯朝臣,去太子東宮前靜坐,給太子施壓,叫太子盡快處置秋東。

太子在殿內踹翻桌幾,奏折筆墨散落一地,內侍縮起脖子不敢言語,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太子叉腰在地上打轉,指著外頭那群人道:

“靜坐?盡管坐著去,不許給他們一碗水一口吃食,本殿下倒要瞧瞧他們能堅持幾天!一群見風使舵的玩意兒!”

太子平日是個脾氣非常溫和之人,能把他惹這般生氣,只能說那些人真的有些本事。

太子妃聞聽消息匆匆趕來,扶著他落座,親手倒了杯溫開水遞到太子嘴邊,叫他消消氣。

“阿弟這回行事太魯莽了,父皇那邊怕是不好交代,您且將那些惱人的朝臣擱在一邊,想想阿弟回來後該怎麽辦吧!”

太子頭疼的揉揉眉心,不管是從哪方面來講,他都知道阿弟此舉不對,大大的不對,但有那麽一瞬間,他心裏詭異的覺得暢快,簡直是大快人心!

那些蠹蟲,就該毫不猶豫的叫他們去地下見閻王。

“且顧不得他回來該如何呢,今早得的消息,已經有人暗中對他動手了。”

太子妃一驚,隨即惱怒道:

“江南道那些官員未免行事太過猖狂,阿弟可是皇子,是欽差,他們還敢挾私報覆,這天下還有他們懼怕的嗎?江南的錢財養大了他們的心!”

面上一套,背地裏一套,玩兒的可真溜。

即便秋東在江南濫殺無辜,血流成河,但身為江南道官員,他們就更應該明白,他們想伸冤就得按照朝廷的流程走,而不是私底下雇兇殺人。

倘若整個天下的官員,遇著矛盾,全都是你殺我,我砍你,無視法度,隨心所欲,那要律法何用?百姓人人效仿,長此以往,國將不國!

這也是太子惱怒的地方,外面那些朝臣只願意聽對他們有用的,他們只聽到秋東在江南道大殺四方,卻看不見秋東進京的路上被人追殺了一路。

對欽差動手,還是對押運稅銀的欽差動手是什麽性質?這裏面暴露出的問題不足以叫人膽戰心驚嗎?

江南道官員上下一心,沆瀣一氣,貪汙成風,無視王法,今兒可以肆無忌憚對欽差動手,明兒就能自立為王當土皇帝了,這難道不值得他們睜開眼看看嗎?

一個個只惦記著借題發揮,打壓阿弟,瓜分他手裏的產業。

這朝堂,真是爛透了。

此刻,太子前所未有的清醒的意識到了這一點。

“你別著急,我已經讓人暗中去護送阿弟了,一切等他回來再說,就算拼上我這條命,我也不會讓阿弟出事,大不了跟父皇撕破臉。”

太子安撫太子妃,面上帶出一絲冷笑:

“阿弟是被父皇逼到這份兒上的!父皇才是罪魁禍首啊!”

他扶著太子妃往後殿去,吩咐內侍:

“告訴外面那些人,就說本殿下病了,且本殿下只是儲君,處置不了一個皇子,叫他們想靜坐去摘星樓對父皇靜坐去,別可著本殿下這軟柿子捏。”

內侍一驚,忘記了管理表情。

“原話轉達,一個字不許落,不配合的直接叫人轟出去!”

“喏。”

朝臣聽了太子的話有沒有臉紅不知道,但他們被東宮衛率轟出去後,是萬萬沒膽子在皇帝跟前玩兒靜坐逼宮這一套的。

因為他們很清楚,太子不會真將他們怎麽樣,但陛下可是真會要了他們的命。

一個個瞬間鳥悄,暗中謀劃等二殿下回豐都城,把銀子上交給陛下,對陛下在沒有了利用價值後,再謀其他。

太子在後殿陪兩孩子用晚食,聽到內侍稟告後,忽然有感而發:

“怪不得父皇動不動就發瘋,原來發瘋能如此簡單粗暴解決一切問題!”

皇帝不知道他大兒子此刻正莫名其妙與他產生了共鳴,當然他也不需要和誰共鳴,歪在榻上吃了一粒被剝的水靈靈飽滿圓潤的葡萄後,幽幽道:

“真沒看出來,朕那小兒子,竟才是與朕性情最相似的。”

老內侍心頭一寒,手上極穩的繼續剝葡萄,揣摩皇帝的語氣接話道:

“到底是過了些,您是皇帝可以隨心所欲,二殿下是皇子,這中間有天壤之別。”

老皇帝不置可否,換了個話題:

“江南官員手裏是真有錢啊,朕這兒捉襟見肘,他們富得流油,叫人,嫉妒!”

老內侍差點兒一個手抖,將葡萄扔老皇帝臉上。

這是想對整個江南動手?

好半晌,才聽皇帝幽幽道:

“罷了,缺口太多一時無法補上,整個江南要生亂子的,倒是如今剛剛好,二十八個,不多不少,四品以上足以震懾人心,又能留給朝廷從容安排人手的時間。

朕這小兒子心裏有數著呢,才能不在太子之下,若放在朕年輕那會兒,定會廢了太子改立他,倒是如今,他只能做朕手裏的一柄刀嘍。”

老內侍再也不敢聽下去,跪在地上,頭緊緊貼著地面,瑟瑟發抖。

皇帝輕笑一聲,用腳尖踹他:

“既然他有這份兒能耐,又擔了這份惡名,日後四處給朕籌措銀錢的事就交給他吧。不過那小子桀驁不馴,怕是不會輕易把手裏的銀子交出來,你讓人去迎一迎。”

原本皇帝是想收了小兒子從江南道弄回來的這筆錢,再逼秋東變賣他的馬球場。後來轉念一想,殺雞取卵不如放長線釣大魚,反正那小子渾身的把柄,說好拿捏,也是真好拿捏。

不過性子嘛,還是得磨一磨。

“他一定會做兩手準備,讓人盯著水路。”皇帝叮囑。

就在所有人都等著秋東,或者說等著秋東押運的稅銀回豐都城時,費久沈已經悄悄回家,找上了他爺爺費世鳴。

費世鳴年事已高,身為王後的親爹,太子的外祖父,當場丞相,也算是歷經風雨,處變不驚,很難有事讓他失態了。

然而此時,他怒目圓睜,拍著桌子不可置信道:

“你小子給我再說一遍,你想讓我做什麽?”

費久沈心想,回頭一頓毒打是跑不掉了,所以乖巧的站在祖父對面,一五一十又從頭到尾又講了一遍:

“二殿下從安州城拿到銀子的當夜,就派人秘密將之運往豐都城,如今八百萬兩銀子已經在城外了,只缺一處可以藏身之所。

祖父,二殿下說那都是民脂民膏,他不可能全部交給陛下去揮霍。話孫兒已經傳達到了,要如何做,您看著辦吧!”

費丞相揪掉了幾根胡子,疼的他呲牙:

“已經到豐都城外了?”

“是。”

“二殿下那頭是個障眼法?”

“也不能完全這麽說,整個欽差隊伍裏只二殿下知道真相,其餘人都以為押運的是真稅銀,為了避免出意外,會讓‘真’的暗中走路水路進豐都城。”

費丞相的胡子又掉了幾根。

“誰幫你們在中間運作的,可靠嗎?”

費久沈聽祖父這般問,就知道他老人家已經意動,立即點頭如搗蒜:

“可靠可靠,走的是烏城姥爺家的商路。”

怕祖父不清楚,費久沈還特意細心解釋:

“烏城是禮部員外郎烏啟明大人家中的孩子,他生母是江南富商家中的女兒,他外祖家每年都要往烏家送大量金銀財寶打點門路,我們這回也是湊巧了,借的他家商路。”

費丞相語氣意味不明:

“恰巧?”

費久沈嘿嘿一笑:

“就知道瞞不過您,算是雙方互惠共贏的一樁生意吧。”

費丞相人老成精,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朝中還有哪些大人被你們拉下水了?”

費久沈露出非常純真的眼神,羞澀道:

“沒了沒了,也就您和樂正堂樂大人,殿下說人在精不在多,有您二位相助,可抵千軍萬馬!”

滾滾滾!現在看到你小子就心煩,少在這兒花言巧語,這根本就不是花言巧語能糊弄過去的事兒。

得慢慢籌謀,急不來的。

即便往日再疼愛這個孫兒,費丞相此時還是手癢癢的厲害。

費久沈在他祖父動手前利索的溜了,只給他祖父留下一句:

“忘了告訴您,殿下說依照陛下的性子,一定會在水路途中讓人接管那筆錢,錢一離手,概不負責!”

費丞相差點兒一口氣沒上來,當場暈過去。

好家夥,真是好家夥!原本他以為二殿下的意思,是把那筆錢交給他們保管,然後慢慢商議出具體用途,最好全都用在刀刃上。

但不管怎麽說,多少都得給陛下留一二百萬兩,讓陛下消消氣,敗敗火。

合著二殿下是想把假銀子交給陛下,讓陛下硬生生吃了這個啞巴虧?

他都不敢想陛下發現他折騰一大圈兒,小兒子得罪死了,大兒子和他離了心,安州城的官員廢了三分之一,馮如海不生不死躺著,結果一文錢沒落下,還被小兒子給耍了後,該如何暴怒!

二殿下十六歲的年紀,十五年用來長反骨了吧?否則正常人真幹不了這一出接一出的,太刺激人的心臟。

費丞相再也坐不住了,哪裏還顧得上慢慢籌謀,當即吩咐人備車,他要進宮,他要見太子,這事得和太子共同商議,他一把老骨頭是真扛不住。

嗯,在宮門口見著同樣神色匆匆,一臉苦相的樂正堂樂大人,兩位老大人對視一眼便明白彼此眼中的“難兄難弟”情。

二殿下此人,一言難盡吶!這四個字包含了兩位老大人多少震驚和心酸,怕是只有他們自己才明白。

打從聽到自家孩子將二殿下的計劃全盤托出後,一顆心到現在都久久無法平靜。此時的姜國,正需要一位這樣手腕強硬的君王,可惜,陛下他怪長壽的!

哎,多想都是罪。

有人暗暗嫌棄皇帝長壽,就有人暗暗嫌棄秋東長壽。、

對那些追殺了秋東一路的人來說,他這位二殿下,實在太難殺了!

一開始江南那些被秋東掏空了家底的,甚至和秋東有殺親之仇的人,只想雇傭殺手搶走稅銀,讓秋東無法在老皇帝跟前交差,最後只能變賣馬球場自掏腰包補上窟窿。

讓秋東竹籃打水一場空。

可一次次的失敗,讓雙方都打出了火氣。

一方只想殺了秋東洩憤,一方拼命反擊。要不是太子的援軍及時趕到,秋東就得動用他自己的人手了。

總的來說,他這邊沒占了上風,對方卻絕對虧大了。

等和太子派來的援軍匯合時,他那裝人頭的車子已經積攢了滿滿三大車,差點兒一個照面把援軍給送走。

援軍心想,就這震懾力,他們沒幹虧心事瞧了都怪難受的,那些人還急赤白臉的往上沖,可見是真恨二殿下啊!

有了援軍,秋東他們的行進速度快了很多,在距離豐都城將近一百裏的地方,隊長跟撿了條命似的開心奔向秋東,也不管還有旁人在場,激動大喊:

“殿下,交了!交了!剛剛傳來消息,咱們的人和陛下那邊在通州碼頭完成交接了,咱們的任務可算是完成了!”

隊長直接哭出聲。

太難了,這一路實在太難了,帶出來的弟兄們少了一半兒不說,剩下的也各個掛彩,萎靡不振,就連他身上也多了七處傷口,曾經有一次若不是二殿下反應快,他這會兒已經跟閻王喝茶了。

多少次在生死線上徘徊,上頭還有虎視眈眈的陛下盯著,壓力大到他想哭。

嗡!

其他人總算是後知後覺明白了隊長說的究竟是什麽意思,他們沒有劫後餘生的喜悅,瞬間疲憊的躺在地上,閉上眼睛就打起了呼嚕。

秋東沒讓人打攪他們,自己也翻身下馬,尋了處平坦的地,對太子派來的援軍道:

“半個時辰後叫醒我們。”

若說其他人累,秋東只會更累,除了操心眼前這一攤子,還得隨時盯著水路那邊的情況,耗費的精力可想而知。

關鍵是回去可就沒安生日子了,現在留點兒體力要緊。

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給老皇帝一文錢,想來等老皇帝發現他被耍了後,應該憤怒的想殺人吧。

事實上,百裏外的豐都城內,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二殿下通過水路秘密將稅銀運回來,且已經被陛下派人一文不少的帶回宮了。

一長溜兒馬車從朱雀街上駛過,百姓們好些年沒見過這場面了,紛紛在遠處觀望,有上了年紀的老人抹著淚對身邊的親人回憶道:

“在我還是個小娃娃那會兒,龍椅上坐的是先皇,我就在這條街上,騎在阿父的脖子上,和阿母阿姊一起瞧外地送稅銀進京的場面。

拉銀子的馬車排的比這還長咧,大家夥兒可高興了。因連著好幾年豐收,我和阿姊吃的圓滾滾,鄉鄰們都說那是有福氣。”

百姓們不曉得上頭大人物們之間的鬥爭,瞧見如此多稅銀,還以為哪裏豐收了,跟著生出許多期盼來:

“這般多銀子,那得買多少糧食呀,這下外地來的那些流民可有救啦,都是娘生父母養的,不是沒辦法了誰願意背井離鄉千裏迢迢逃來豐都城呀。”

說起賑災,此時東宮內,太子和外祖父費丞相以及樂正堂樂大人相對而坐,三人面上是相同的凝重。

太子道:

“父皇太急切,也太自信了,才沒有叫人在通州碼頭直接開箱一一驗貨,讓我們鉆了這個空子。但想來他很快就會發現問題,所以二位大人,咱們的事情得抓緊辦!”

樂大人拱手道:

“殿下放心,河東兩地賑災的銀子,最後一批已於今早秘密離開豐都城。”

費丞相接著道:

“各駐軍的軍餉昨晚已經叫人悄悄運走了。”

兩個老家夥這幾日爭分奪秒安排此事,這會兒相視一笑,頗有點惺惺相惜之感。

“還剩幾何?”

費丞相又想扯胡子,愁眉苦臉道:

“不到三百萬兩。”

處處都是花銀子的地方,他和老樂精打細算,才剩了這麽點兒。

就這點銀子,今天修個水壩,明天先帝陵寢翻修,回頭給官員發發俸祿,翻過年開春還得給受災嚴重的地區發放糧種和耕牛,讓民間盡快恢覆生產。

不夠花,真的不夠花。

此時就連費丞相也心生一股邪念,覺得江南道那些官員真是該死的有錢,有錢的讓人忍不住想再去打劫一番!

該辦的大事都辦了,三人這才稍微安心,轉念一想,太子是才下眉頭又上心頭,憂心忡忡道:

“等父皇發現真相,阿弟那頭可怎生是好?”

兩位老大人對視一眼,這些天他們也在思考這個問題,但最終得出的結果是:

涼拌!

嗯,兩位老大人的意思是,此事皇帝就算心裏跟明鏡似的又怎樣,他沒證據啊,只能吃了這個啞巴虧。

只要以後二殿下行事不讓陛下抓住把柄就行了。

太子聽的更愁了:

“您二位覺得這可能嗎?”

事實上,皇帝也正在琢磨這個問題。

他先是不可置信的問來人:

“你方才說什麽?再給朕說一遍!”

來人頭緊緊貼在地面上,拼命控制還是忍不住發抖,顫顫巍巍道:

“假的,我們從二殿下的人手裏接過來的稅銀都是假的。”

但那假的做的實在太逼真了,當時他只粗粗查驗了幾十箱,打眼瞧去根本沒發現問題,等運回皇宮要入庫時,才發現重量不對。

若非重量有問題,他都要被那逼真的手感和外表給騙了。

那些東西絕對不是臨時能找出來的,相信這點他不說陛下也會明白。

老皇帝此時何止想殺人,簡直想把親手把秋東大卸八塊兒。

“哈哈哈哈,好啊,竟是早就謀算著騙朕了,可真是朕的好兒子,有膽識!”

那就讓父皇瞧瞧你的翅膀到底有多硬吧。

皇帝衣袖重重拂在桌幾上,點心茶盞瞬間碎了一地,只聽他聲音冰冷道:

“讓二皇子速速回宮,閉宮反省!”

“另外,真銀那孽畜定然交到太子手裏了,叫人盯緊太子,掘地三尺,也要找出這筆銀子的下落!”

“安慶不是正在打仗嘛,叫太子去安慶監軍,朝政暫由內閣共同商議處理,這段時間夠你們發揮了吧?”

“喏!”

夠不夠的,誰也不敢在這時候跟盛怒的皇帝說啊,還想活命呢對吧!

但下屬也算看出來了,陛下已經被銀錢給逼急眼了,這會兒在陛下眼裏,八百萬兩比二殿下重要,也比太子重要。

下屬都懷疑,若非陛下只這兩兒子,這會兒太子和二殿下還有命在嘛!

算了算了,他都要沒命了,也管不得旁人如何,陛下既然已經支開了太子,他怎麽著都得努力一把。

於是秋東一回豐都城,就聽到了這個消息。

說離譜確實離譜,但想想命令是老皇帝下的,又不怎麽離譜了。

面對此事秋東能想通,可旁人想不通。

就連朝上最混吃等死的臣子,也被陛下的此番操作給驚呆了,他們不是震驚於陛下對二殿下的安排,而是震驚於陛下讓太子去監軍。

陛下您攏共就兩兒子,小的那個跟您顯然不是一條心,不可能事事依從孝敬您,您還把大的送上戰場,萬一有個意外,這姜國的江山您是屬意留給小兒子?

況且那是安慶!一年到頭都在打仗的安慶,人家有正經的監軍,且做的好好的,沒出任何差錯,您好端端的叫太子去監軍,很難不讓人多想——

莫非您想對蠻族重新用兵?想重振雄風,掃平蠻族?

可這也不對啊,朝廷如今的實力,哪兒經得起大動幹戈,能支撐起安慶的小打小鬧就不錯了,錢花到哪裏去了,陛下您比誰都清楚好吧。

大臣們是真想不通,幾位閣老還親自上摘星樓求見皇帝,希望他能收回成命。

然而他們連皇帝的面都沒見著,皇帝只讓人傳話,叫他們依令行事即可。

完全讓人摸不著頭腦!

很難不讓人懷疑陛下的精神狀態。

整個朝堂或許只有樂大人和費丞相能明白陛下的用意,正是因為明白,才更加心寒。

這他娘的是個什麽皇帝,為了錢,連他自己的江山傳承都不顧了,絕望,實在太讓人絕望了!

“在咱們眼裏,那是銀錢,但在父皇眼裏,那可是能讓他修得大道,飛升成仙的工具,是他的救命稻草,這麽想,你或許能好受點。”

秋東躺在長秋宮涼亭裏閑的餵魚,抽空安慰兩句看起來像是要抑郁了的太子。

他一回宮就直接被關押進了長秋宮,外面有重兵守衛,連只蒼蠅都飛不出去,但卻不限制外頭的人進來。

不知情的瞧了,還覺得皇帝對他怪好的,罰他了,又沒完全罰。

實際上只有他們明白,皇帝是想看看都有哪些人接觸秋東,好順藤摸瓜找到銀子的下落而已。

不過秋東估摸著時間,等皇帝發現真相的時候銀子早就花的不剩什麽了。

太子坐在他對面,手裏翻看一本秋東特意讓人為他搜羅來的棋譜,輕笑一聲:

“我是來安慰你的,到頭來還要你反過來安慰我。”

如今整個長秋宮都在皇帝的監視下,很多話就不能說了,太子揉揉阿弟的腦袋:

“我走後你乖乖待在長秋宮,無聊就叫阿霜陪你玩兒,她年齡也不小了,翻過年婚事就該提上日程了,你且珍惜她沒嫁人的這段時光吧,萬一有難解決的事就去尋母後。”

秋東耐心聽他一遍遍叮囑,四仰八叉躺著,末了問太子:

“你想去嗎?”

太子沒言語,眼神有些茫然。

秋東又問:“我說,你自己想去安慶嗎?”

好半晌,太子才道:

“我想去,其實我幼時是跟著父皇一起上過戰場的,前線每天都死人,對我來講絕不是什麽美好的回憶,但我記得當時大家跟隨在父皇身邊,是充滿希望的。

如今十幾年過去,我想親眼看看外面的世道都成了什麽樣,整日困在東宮,跟廟裏的神像一般被人膜拜,時日一久,好端端的人都開始麻木了。”

這對太子而言,何嘗不是走出東宮,走出豐都城的一個契機?

秋東雙手後枕,看向一臉沈思的太子,用無比隨意的語氣說出了非常鄭重的承諾:

“那就去吧,我保證你會平安回來的。”

此時無人知曉秋東這句話意味著什麽,就像無人知道安慶守將程振東,其實是江南道布政使司馮如海的親兄弟。

可秋東從劇情裏知道,程振東和馮如海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而當年的馮如海,就是通過他哥哥程振東,將京郊的戰馬賣給外族人。

兄弟兩憑借當年倒賣戰馬的功勞,一步步高升,有了如今的地位。

兩人這些年和外族的聯系就沒斷過,因為他們的母親是外族某小部落的公主,生下馮如海兄弟後便輾轉回了族群。

有這麽個天然背景,說那兄弟兩不會通敵叛國,誰信哪?

他們正好逮住太子去安慶監軍的機會,新仇舊恨加在一起,不趁機動手都對不住他們這些年的隱忍。

太子此行,危機重重。

秋東相信皇帝只是想借機調開太子,算是給太子一個不大不小的警告,絕對沒有想著要太子命的意思.

畢竟太子沒了,處境最艱難的就成了皇帝,他不可能再找著第二個跟太子一樣溫和寬厚的兒子,在他身後無怨無悔的收拾爛攤子。

但皇帝此舉,確實是在把太子往死路上推。

傍晚,秋東叫庖廚做了荷葉雞,恰巧遇著樂重恩上門探望他。

兩人席地而坐,分食一只雞,秋東吃的滿嘴流油,還有閑心嫌棄樂重恩:

“本就是半大的雞崽子,我一個人吃正正好,你一來我都吃不飽了!”

樂重恩用腳踹他:

“您可認清現實吧,就您如今的處境,上外頭打聽打聽去,都等著陛下找準機會收拾您的,也就我這時候還敢上門嘍,珍惜吧。”

其實樂重恩進宮,什麽都不說,秋東就知道他要表達的意思,他們在外面都很好,不用擔心。

以及,一切都照著您的計劃發展。

秋東將骨頭吐出來,砸吧砸吧嘴,雖然知道樂重恩此時來是好意,但沒吃飽也是真的,遺憾的摸摸肚子,念在好朋友夠意思的份兒上,大方道:

“要不然咱們打個賭吧。”

樂重恩第一個念頭,就是秋東又要搞事,警惕道:

“賭什麽?我可提前說好,離譜的要求我是不會答應的。”

秋東剝一粒蓮子塞嘴裏,很隨意道:

“就賭我會死。”

樂重恩不知為何眼皮猛然一跳,但理智覺得秋東又在開玩笑:

“嘴上也沒個忌諱!呸呸呸,壞的不靈好的靈!”

秋東遞了一朵蓮蓬過去,叫樂重恩也嘗嘗:“味兒還不錯。”

又說:“且我會死而覆生。”

樂重恩剝蓮子的手一頓,他娘的這是耍他玩兒呢?若非你是殿下,若非這是在宮裏,樂重恩絕對要動手了,打不打得過另說,主要是咽不下這口氣。

他將蓮子咬的咯吱咯吱響,像是咬死了一個秋東似的,嘲諷道:

“行行行,您是神仙下凡,還能死而覆生,可真行啊您!”

秋東無語的白了他一眼:

“那就說好了,賭註是你和費久沈都幫我做一件事。”

做一件,讓姜國徹底改天換地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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